我摸索着坐到电脑桌前的转椅上,插上“加密狗”,挺起胸膛尽量装得像明眼人一样,凝望着什么也看不见的正前方,在键盘上小心翼翼地同时按下三只键,启动阳光软件。“输入法朗读器开始朗读,标题《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》,作者 ‘海伦·凯勒’……”。我正在“阅读”电子版书籍呢!听着听着,跃出一个荒唐的念头:让我的心情开一会儿“小差”,和海伦老太太开一个小小的不恭玩笑,也许是件开心的事。
我急于想表白,我和你海伦不是今天才“认识”的吧 !“Yes!”早在数年前听过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录制的广播剧《海伦·凯勒》,就对你有一点点的了解了,尤其是你小时候调皮倔强的形象深深地刻在我心里。地球人都知道,你是美国19世纪的奇人。你在盲文打字机上敲响过时代的强音,用超人的毅力挤进名人的行列。我一向敬仰名人,你是我的崇拜偶像。
海伦,我知道你什么也听不见,让我来对你先赔不是,请你不要对我生气。我虽然也是个盲人,但是我比你要幸运得多了。你在出身19个月后的一场高烧,它烧去了你的全部听觉和视觉,从此在“三无”(光、声、语)世界中熬过漫长的87个春夏秋冬。我今年60岁, 10年前胃癌手术后的某一天,眼睛突然失去了光彩。还算好,这个花花绿绿大千世界我也多少看过了半个世纪的时间。我猜:你正在偷偷的妒忌我呢?还是在默默的羡慕我?说句心里话,当初失明时也曾经痛苦过,再也不能踩缝纫机给自己做新衣裳;再也不能给自己注射维持生命的胰岛素。整天,人像蜗牛一样卷缩在家里,抱着收音机日夜相伴到黎明。哗!一道曙光划破黎明前的黑暗!我从广播中听到了徐家汇街道残联盲人协会教“定向行走”的福音!从此我积极参加“盲协”的各项活动,生活变得充实起来,精神面貌不要太好噢!我们的“盲协”比别的协会“忙些”,“盲”了也不肯“歇”——每周一次的聚会是风雨无阻雷打不散,外出活动特别多,已坚持了七年之久。这样的“盲协”在上海可能是不多见的。不知道海伦你有何感想?我知道你不会说话,没关系,你就打字吧!——“OK!我出生的国度和那个年代没有‘残联会’,只有‘红十字会’。我经常到处为盲人组织募捐款项、募捐物资。想当初,我也算个‘忙’得不要‘命’的人(盲名人)啊!”海伦,你是集盲聋哑于一身的残疾人,我很佩服你,你的杰作《假如给我三天光明》,永远激励着全世界的健全人和残疾人。
海伦,再给你讲讲我们的春夏秋冬。
春光明媚的徐家汇公园特别的漂亮,百十米长用木板铺设的天桥蜿蜒着消失在树丛之中,鸟瞰桥梁像架庞大的天然“木琴”。我和我的视障朋友们愉快地漫步其中,用红白相间的盲杖随便轻轻地敲打,“笃…笃…笃…”清脆的响声欢乐地弹跳到空中回荡,又化成美丽的音符翩翩起舞,它们携起手来谱成动听的乐章,奏响一曲《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》。“咪…少.啦.少…哆…”激起了天鹅湖上的朵朵涟漪。我们爽朗的笑声融洽在鸟语花香的自然中。海伦,你说这天人和谐共处的春景美不美啊?夏日连续高温的天气向人们发威,我们照常静心地坐在教室里,触摸键盘学习盲人电脑;我们照常坚守在街道文化中心活动室,孵孵空调、喝茶聊天,用卡拉OK高唱自编的“徐家汇街道盲协之声”,欲与天公试“PK”!世界上到底谁怕谁?海伦,你当评委:是暑“酷”?还是人“酷”?“八月桂花遍地开”,申城满地黄金甲。在桂林公园幽径处,老盲人乐哈哈用双臂合抱着近百年树龄的龙柏,然后振臂高呼:“我也能活100岁了!”他喊出了所有视障人士的心声。有党和政府的特殊关怀,残疾人同样享受到改革开放的成果,我们的生活比蜜甜。冬天的一场罕见大雪,雪花狂飞乱舞,气温骤然下降。我们为双眼失明的革命残疾军人祝寿,他家里喜气洋洋热气腾腾。我属“大猫”的,进屋就闻到红烧肉的诱人香味。“祝你生日快乐”的歌声一浪高过一浪。
“假如给我三天光明”真有吗?哪怕给我一天,我也会轰轰烈烈地度过,不吃饭不睡觉,也要抓紧这宝贵的分分秒秒。“嘀、答、嘀、答……”,凌晨时刻。我打开家里所有的电灯、电视和电脑。“光”对于盲人来说是除了生命之外的第一渴望“元素”。我环视家里的一切,熟悉又有一点陌生。我在衣镜前停留,镜子啊镜子,我每天都在拭擦你 ,你这不过是一块冰凉的玻璃,今天你可以如实地告诉我,“镜里朱颜都变尽,只有丹心难灭”。老公你站过来,我要和你“算帐”了!你以后还敢噜里噜苏烦不烦人?在我生气的时候还要逗我发笑,你真缺德!每天引我嘻嘻哈哈,笑的我流泪、喷饭,你真触气!抢走我做家务时手里拿的东西,吓我一跳,你是强盗!晚饭后带我出门,说什么牵出去溜溜,我是小狗吗?你污蔑人!还说,我是你以前的拐杖,你是我现在的盲杖,这还像说人话。算了,咱俩扯平了。我看罢东方日出再登东方明珠,坐浦江渡轮看世博展馆。“嘀、答、嘀、答……”,午时三刻。儿子喊我回家玩电脑!一脚踢开“加密狗”,移动鼠标,不出家门看遍世界。机不可失时不再来,有看不看“猪头三”,看够视频打爆游戏!爽!爽!爽!向全世界残疾同胞群发E-mail,学海伦精神向厄运宣战!“嘀、答、嘀、答……”夜幕降临。“唰!唰!”我拉开窗帘,探身窗外伸手就把天幕一下子拖到眼前,我要仔细看个够。我像刘姥姥进大观园,只会瞪大眼睛发呆:“乱花渐欲迷人眼”。繁星簇拥的婵娟轻轻拂去飘渺的面纱,忸怩地转过头去,今夜只能对我露出三分笑脸;流星雨纷纷地泻下一串串自以为最绚丽的光珠玉弹,争奇斗艳,搅得天花乱坠,“大珠小珠落玉盘”;人造卫星抱着“走过路过不要错过”的心态,大胆“出轨”靠近我,只是为了向我抛一个媚眼、扮几下鬼脸,然后一步三回头重新与“国际接轨”;光环四射的神秘飞碟像飞贼一样,在众星睽睽之下贴近我的脸颊,偷偷地吻了两下后飞快逃离“作案”现场……
海伦,我真的美吗?美吗?我肯定醉了!醉了!不知道哪里跑出来个刘谦,他用魔手在我眼前这么一遮,见证“奇迹”的时刻到了:天上的星月飞去了;家里的灯光熄灭了;显示屏里的图像消逝了。也罢,免去电脑关机的程序。不是全球临时断电、银河同去度假,就是24个小时用完了。“无可奈何花落去”,一切恢复了往常,于无声处听墙上的挂钟照常的“嘀、答、嘀、答…….”
海伦,你永远是昨天的奇人、伟人、海伦;我还是今日的草根、菜根、根娣;明天,只要你愿意,我再为你乱弹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