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爷爷,爷爷,我要听小匣子!”童年的时候,这是天天挂在我嘴边的一句话。所谓的小匣子就是半导体收音机,爷爷总把它叫做电匣子,我也就跟着那么叫了。那时候,我家只有一支电匣子,方方正正的,上方有两个小轮儿,一个是开关,一个是拨台的旋钮,既无调频,更无短波,翻过来调过去,就是那几个台。现在这种东西丢在马路上都没人捡,那时候,它可是我们全家的宝贝,更是我的宝贝。
因为自幼失明,小匣子就成了我唯一的朋友,吃饭放在桌边,睡觉搂在怀里。很多那个时代的文艺经典,我终生难忘,《南征北战》、《舞台生涯》……当然,还有那无时无刻不响在耳边的“样板戏”。有时候,家里人相互打听几点了,我脱口而出,前后不会相差五分钟,那是因为,我对各个电台的节目时间表都了如指掌,烂熟于心。
小匣子也会给我带来烦恼。每当听到一个喜欢的节目,我就会想,下次什么时候再播啊!最可怕的是,电池没了,家里人是不会专门为我去买电池的,只有等到他们去买东西的时候,并且,好像心情还不错,才会怯生生的说一声:“爸爸,给我买两节电池。”可他们要是不出去呢?又正好赶上我的小说联播讲到关键时刻,这时,便会想起当时的文学作品中描写敌人的一句话: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。”
斗转星移,时光荏苒。到了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,我的小匣子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个,功能和电台也不知增加了多少,然而,我对它却越来越疏远了。电台里难得播放一部完整的影剧,而且,不一定是我喜欢的。节目的播出时间也不那么固定了,再也不是几十年一贯制了,我也就再也不能把小匣子当表看了。
渐渐地,我从广播里听到了电脑和网络,我激动,我好奇,我茫然。2001年,我参加了毛宇航教授的电脑培训班,第一次摸到了键盘、屏幕和主机,第一次听到了语音读屏的声音,第一次用键盘在电脑上打出了汉字。抚摸着电脑的主机,这也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家伙,比我的小匣子可要大的多了,像个大箱子。一边抚摸着它,我一边想,这里面可是装着一个世界啊!
我正式使用电脑是2003年的事了,保益公司经理,盲人电脑明星曹军先生和他的爱人为我安装了第一台电脑。临走,送了我一张电子图书的光盘。听着光盘里那几百本书籍的名字,文学、历史、政治、经济,无所不有,我的心情仅仅用喜悦二字是无法形容的。盼了多少年,想了多少年,今天,我终于也找到了一种坐拥书城的感觉!
很快,我学会了上网,那么多从前只是在广播里听说过名字的名篇佳作,现在,动动手指,便可轻松收入囊中。那么多久违了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的电影、戏剧,现在,轻而易举的就成了我的永久性收藏。在qq上,在论坛上,在博客上,我可以随心所欲的和朋友们就一个人,一件事,或一部作品畅所欲言,甚至,还可以和作者或演员互动。
记得小时候,每天一早一晚的‘新闻和报纸摘要’是全家人必听的节目,那时候,我们几乎就是靠它了解世界的。而现在,只要你登上网络,随时随地,各种各样五光十色,五花八门的消息和评论便会如潮水一般涌来,国际的,国内的,大到地球、宇宙,小到针头线脑。当然,至于这些消息和评论的是非真伪,那就要靠你自己去辨别了。
几年后,我又学会了网购,认识了京东商城、大众点评和淘宝购物。无论是吃的、穿的,还是玩儿的、用的,只要在键盘上轻轻拨弄几下,一两天后,或者,更短的时间内,便会有人轻轻叩响你家的门环,将一份喜悦送到你的手上。
喜悦之余,我又常常感到一种焦虑与无奈。平心而论,这个大箱子现在在我的手里,和我当年的那只小匣子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,说白了,它仍然不过是一个大玩具。然而,在那些健全人手里,甚至,在一些和我一样的残疾人手里,它更多的是一个工具,是一个能够给他们带来知识和财富的工具。于是,我像一支贪吃的小狗一样,在网络上找着、嗅着,发现了一个目标,就会急不可待的扑上去。这些年,我在网上学过编程、和网页制作,学过英语和网络营销,但,往往是热情大于成绩。却也让我开阔了眼界,知道了,通往罗马的道路并非只有一条。夜阑人静,我扪心自问:敢问路在何方?
去年八月,我所在的按摩店关门了,为了逃避内心的沮丧与孤独,我来到了中国大爱联盟,这是由国家一级战斗英雄使光柱创建的一个网络公益平台,在线上、线下开展各种残疾人公益活动。在这里,我结识了一群充满了生命活力的朋友,也认识了一批令人尊敬的公益老师,我进入了一个广阔而多彩的世界。仅仅大半年的时间,我的qq好友就增加了几倍,我的qq群和微信群也增加了很多。现在,我每天打开电脑,头一件事就是看qq消息,看看我们的大爱联盟有什么新的信息,看看朋友们有什么话要跟我说。有回答我的问题的,有向我求助的,有同我商量事情的。
说起我现在的生活,一个最大的感受就是忙。在朗诵课堂上,听老师一字一句的纠正吐字发音;在写作课堂上,听老师循循善诱的传授创作的秘诀。在大爱记者团的安排下,写出一篇篇稚嫩的新闻稿,在老师们的督促下,艰难的开始学习word的操作。每天都有那么多东西要学,每天都有那么多事情要做。而这一切,都是由我这个可爱的大箱子带来的。随着学习和工作的深入,我感到,我的这个大箱子,现在正一点一点从一个大玩具变成一个真正的工具。
从小匣子到大箱子,我已经由一个不谙世事的黄口小儿变成了一个人到中年的半大老头。在此期间,我生活的这座城市,我脚下的这片土地更是发生了许许多多潜移默化,却又是翻天覆地的大变化。正式因为有了这许许多多的大变化,我昨天的那个小匣子才会变成今天的这个大箱子,并且,这种变化仍在继续,而且,永远不会停止。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?我不知道。不过,我想,若干年后,当我变得像当年的爷爷一样老的时候,当我对着那些年仅几岁的孩子们讲起那个小匣子的故事,他们一定会说:‘这个爷爷疯了!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