威廉·格日尔是“波士顿马拉松”赛事的一名选手。参加这一特殊赛事,一路上的艰辛只有赛跑新秀们才能了解。威廉痛得厉害,疼痛是因前半程跑得过快,加之攀爬牛顿山导致体力严重透支而引起的。他不断想步行。(译者注:波士顿马拉松赛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马拉松赛之一,是全球首个城市马拉松比赛。)
“离24英里的标志还有多远?”他问道。24英里的标志离我们大约有三米,但由于威廉是一名法定盲人,他无法看到标志。他之所以问我,是因为我是他的助跑员,我在他的身旁引跑(有时我在前面引跑;有时我也会在左侧引跑,因为他的左眼存有一些周边视野)。
“跑到24英里时,我想要走一走。”他说道。当我们到达那儿时,他开始放慢了步伐。
今天,威廉的状态不佳。他给自己设定首个目标是:3小时45分,第二个目标是:3小时50分;而4小时则是他所设的最低目标。但是,由于大腿抽筋、胃痉挛及整体体能的下降,这三个目标变得遥不可及。我对他说道:“威廉,这个比赛属于你,这一天属于你,这是你头一回参加波士顿马拉松比赛,只要跨过终点线,你就是赢家。你要尽力跑完最后一英里。能坚持跑完波士顿马拉松比赛的最后一英里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,你一定不想‘走’完这最后一英里吧?”
17岁时的一次脑部受伤不仅夺走了威廉的视力,还差一点夺走了他的生命。失明后的他坚强地生活、工作着,后来结婚成了家。他参加过六次马拉松比赛,获得了参加波士顿马拉松赛的资格。他咬紧牙关,走一会儿,慢跑一会儿。在到达25英里后,他开始跑步,他的伤痛开始加重。当我们即将右转弯到赫里弗德大街时,他说,“我们到那个转弯口时,我需要再走一走。”
不过,他并没有这么做。当我们来到赫里弗德大街,他继续往前跑。他如同明眼人一样,绕着锥形交通路标跳起舞。接着,他又如获新生,拐弯跑到了波尔斯顿大街。当我们朝着终点冲刺时,我为威廉加油鼓劲,同时向两旁欢呼的观众挥手示意。我边跑边喊:“三分之一英里!三百码!两百码!威廉,你看到终点线了吗?”
“是的!”他大声说道,我们以4:04分的成绩跑过了终点。我为他感到骄傲,虽然此次的马拉松比赛是我跑得最慢的一次,但却是我最开心的一次比赛。我告诉威廉,可以不要跑了(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跨过了终点线)。我搭着他的肩,对他大加赞赏。我们俩拖着酸痛的双腿,慢慢地走向终点休息区。
“你想喝点水吗?”我问道。
“在我拿到奖杯前,我不想要任何东西,”他说道。
“砰!”我们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——那声音就像最有震撼力的烟花声一样。我们所有人(包括威廉在内)都回头望去。随即,我们又听到一声爆炸声。只见一百码外,就在终点线的一侧腾起了滚滚白烟。
“天哪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有人问道。
我参加过十次的马拉松比赛,三次的波士顿马拉松赛,但我从未听到过如此巨大的声响。之前,在赛场上我听过牛铃声、音乐、还有疼痛的哭声,但这样的响声还是头一回听到。
“请往前走,别停下来!”工作人员通过扩音器喊道。
我很想去探个究竟。但是,我身边有一位极度劳累的盲人赛手,我必须对他负责。因此,我带他到休息区,帮助他拿零食、运动型饮料,当然还有他的奖牌。
志愿者与工作人员看上去忧心忡忡。有人说是汽车发生了爆炸,有人说是建筑物内发生爆炸,还有人猜测是电子变压器爆炸。
当我们离开休息区,前往集合点时,我们方才知道情况很糟糕。赛手们的集中地满是救护车与警察。警察朝我们大喊,叫我们离开这条本属于我们的大街。我将威廉安全地带到了集合地,但是他的妻子不在那儿。他开始担心妻子的安危。我们打电话给她,但我的电话没有信号。
我们的队长听到了噩耗,那是炸弹引发的爆炸。现场有许多人受伤。比赛暂停了,这令那些尚未到达终点的选手们(一半的选手是盲人)无所适从。队长正尽力组织救援小组,并与失踪的选手取得联系。我接到了公司(NRP)打来的电话,让我现场描述刚刚与现在所目睹的一切。
我再次回到了休息区。但我发现在半个小时之内,那儿除了栅栏外,其他的东西——桌子、志愿者、水车都已不见了踪影。此时的栅栏用于阻止媒体与民众进入。我向罗伯特·西哥尔描述了所听到的爆炸声、所看到的浓烟以及在我面前的大面积的犯罪现场。
接着,我返回了集中地,看到威廉正抱着他的妻子艾伦。在当时越来越嘈杂的场面下,我们拍下了最后一张令我们引以为豪的照片。拍完照后,他们准备起身回酒店,而我准备到叔叔家去。平日去叔叔家只要搭15分钟的地铁或步行30分钟,但那一天却花了近两个小时。
当我离开科普里广场时,我看到了令人震惊、害怕的一幕。广场上,警察架设起栅栏,阻止所有人(包括跑步选手)进入终点区。此外,几十辆,或许有一百辆的急救车排着队,亮起红灯,发动引擎,准备离开。那种恐惧感或许就像你看到一支侵略队伍准备发动进攻时似的……,但与其不同的是,恐怖事件已经发生。
后来,当我看到电视上播出的爆炸视频录像时,我唯一想到的是威廉在进行最后一英里冲刺时是多么的关键!我们到达终点的时间是:4:04,而爆炸发生在:4:09,前后仅差五分钟。如果威廉当时要步行走完那最后的一英里,或许就得耗费这五分钟,但他最终还是以顽强的意志力跑完了最后一英里。虽然他看不清自己正在做些什么,但是他还是跑完了他人生中最勇敢、最艰难的一英里。他能办到,只是因为他想要说‘自己能办到’。他确实办到了,他成功跨过了终点线。
周二,赛哥尔收到了威廉·格日尔发来的信息:
“我的双腿真的又酸又痛。我开始参加下一次马拉松比赛的培训了。我打算参加更多、距离更长的赛跑。我有速度。我只需提高耐力。非常感谢你充当我的助跑员;你让此次的马拉松比赛充满了无限乐趣。唯一的遗憾是发生了爆炸案。”